溪水声淙淙，我的头好像被正午的太阳烘烤着，睁开眼睛，又是这灰色彩色的无垠世界。试着抬头举手都不成功，身体太沉重了。我努力挪动着，发现身体已经变成一副沉重的溪石盔甲，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我只好开始搜寻郭锡恩的现况。

看不到。

罗玥呢？看不到。梁子璇？看不到。张国什、廖以萱、刘奕行、江毓娟、黄有兰……我把能想到的人都试过了一遍，除了不间断的溪水声随着呼吸起伏流动，什么都看不到。

不会吧！

我跟基督教，就这么玩完了？

所以……我不帮那个放生系的垃圾做他份内的工作……就违反了未来演算……违反了圣灵……又违反了耶稣的意志吗？是因为这样会让信徒失去信心吗？会伤刘文瑀或高乃芳的心吗？会让他们难擦屁股吗？

我不听话是有跟放生系赌气的成分没错，但也都是为了罗玥的未来和郭锡恩的正义，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我可是比刘奕行跟放生系都像样多了，被踢出来的却是我……。

哈！原来神生的不公平和残酷指数，一丁一点也不输给滚滚红尘的人生呀！

我躺在溪谷原地，尽情嘲笑了自己一番。好长一段时间过去，我没有等到任何基督教的灵体来找我，也没有等到狐仙。

那好吧，来试最后一个人。

王伯耘此刻正在早上第二堂的数学课，老毛病不改地给每个多边形生出五官和手脚，长了恶魔尾巴的正七边形正在用一条龙卷风鞭子跟拥有雷电强弩的爆炸头正九边形对打。

我该怎么让这孩子多给我一些活动力呢？

再次回到李孟丹带着他初次在清元宫拜拜的时空里，往上抽离，回到灰彩次元里青烟漂袅的清元宫小亭，墙壁上有着浮雕的瓶装荷花，房间里有了深色的檀木桌案和罗紫锦蓆，用彩色陶碗剪黏的五色鸟停在桌上，正歪头盯着凭空出现的我猛看。

「嘿，我是焦阳溪，之前来过的，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鸟跳到我身上，陶瓷碰在石头上响亮地叩了一声，对我又嗅又闻地检查着身分，发出中型陶笛的呜呜鸣叫，关公庙出来的东西声音似乎都怪怪的，不是狗吠的石狮子就是陶笛声的鸟，我记得连吉祥蝙蝠都是乌鸦的叫声。

「嘿，我说对的话你就点头，不对你就摇头，不知道就叫一声，其他就叫两声，这样可以吗？」跟不会讲话的东西打交道可是我的强项。

小鸟叫了一声。

「所以你听懂我的意思吗？」

「呜〜」

「这样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呀？」试了很久发现不管我问什么牠都是回答不知道。

「那你是一只鸟吗？」

「呜〜」

「好吧，我也不知道你算不算一只鸟。」

陶制的五色鸟突破地心引力约束地飞到墙上的荷叶枝上，对着花瓶里用牠陶笛声吹起了老歌小城故事，而且结尾时不停鬼打墙地重复最后那句：「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作客。」

「不好意思，你要重复几遍呀？」就在牠跳针了差不多二十次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

「呜〜」不知道……，然后牠又继续开始鬼打墙。

我躺在清元的房里眼神死地瞪着已经有了屋瓦的亭顶，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骑着剪黏水龙的清元才出现，结束了无限轮回的小城故事。

「你回来了。」清元露出既欣慰又担心的表情，说着马上蹲下来盯着我看，现在的他有我的两倍高「可以动吗？」

「可以动嘴巴，你要我唱小城故事给你听吗？」

清元微微一笑，走到桌案后掀开他的紫色坐垫，从坐垫下的空间里掏出了一个无花果，动作熟练得像是早有这个打算般。

「可以动嘴巴是吧！那你一定知道这玩意吧！」他用衣服擦了擦手里的无花果就往我嘴里塞。

「你没……。」这么好东西清元怎么留着没吃。

「我有吃呀！只是既然它可以保持一点体力，我就想说留着以防万一嘛〜反正又不会坏，这不是用上了吗？」清元坐到我身旁像妈妈给小孩喂药般盯着我咽下香甜无比的无花果。

「这明明是给你们的……。」我的手开始可以活动手腕和手指，脚踝也可以动了。

「你怎么回来的？他们赶你出来？」

「这说来话长，我跟郭在民一起去牧师家，发生了一些蠢事，我一醒来就回到溪谷了，总之现在他跟他子孙怎么样我都查不到了。」

「郭在民是上次那只海盗羊是吧？」

「海盗？」

「你不觉得他的个性很像海盗吗？他生前说不定真的是海盗。」

「你要这样说，那全tw一半的人都是海盗。」我坐起身。

「随便啦，你记得上次从吃无花果到开始虚弱大概多久吗？」

我想了想，跟着蓝猫从伊甸园出来，听耶稣介绍基督教，再到清元宫跟关公庙……。「大概六个小时吧！」

「好，那我们要把握时间，六个小时大概可以到王伯耘下课，先等我请个假，我们一起去。」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的线香，吹了一下香头点燃了线香，起身用香头在浮雕的花瓶上烫了个『假』字。

「可是王会家不是说会派人盯着他们母子吗？」

「都大半年了，他也转学了，祖先团的人手不会那么充足的，他们大部分都在祠堂里出不来，有被活人确实记得的才能到处跑来跑去。」

「那郭在民还真厉害……。」我嘀咕道。

浮雕的花瓶往外倾斜，五色鸟跳进了瓶里浸了浸水，又跳出来飞到清元手上，陶笛声吹起了另一首老歌的旋律：「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